第十六章命難逃(H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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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断魂山，山峦如裂骨突起，山壁断斜如削，裂痕纵横，每一块岩面如被天雷劈过，带着沉沉压迫。

&esp;&esp;传说中，无数修者曾试图登临，只为寻宝。亦有无数人从断崖滑坠而下，尸骨无存。

&esp;&esp;山中无怨灵，却满藏断魂。

&esp;&esp;三人愈往山腹深入，愈是寸草不生，鸟兽全无。整座山，彷彿死了。

&esp;&esp;尾璃低声道：「灵息明明就在这里……」

&esp;&esp;晏无涯四下看了一圈，神色凝重。

&esp;&esp;而晏无寂，则一直盯着山壁某处未动分毫。

&esp;&esp;他忽地瞇起眼，低声一字：

&esp;&esp;「破。」

&esp;&esp;一股狂暴魔息瞬间席捲整座山岭，宛若万钧雷霆。

&esp;&esp;山腰某处空间猛然扭曲，雾气炸散，一抹红影自半空跌落！

&esp;&esp;是宓音。

&esp;&esp;她几乎要跌落断崖，下一瞬却被一股力量凌空吸住——

&esp;&esp;晏无寂掌心如锁，她整个人隔空被狠狠拉至他身前，脖颈已被扼住。

&esp;&esp;「龙骨在哪？」他声音冷如寒铁，五指丝毫不松。

&esp;&esp;宓音骤然被擒，双足悬空，双手死死扣着他的手腕，脸色骤白。

&esp;&esp;尾璃与晏无涯见此情景，皆脸色剧变。

&esp;&esp;晏无涯心头重重一沉，手心不自觉地握紧。

&esp;&esp;尾璃则倒抽一口冷气，一手攫紧晏无涯的衣袖，拚命拉了两下。

&esp;&esp;那少女悬在空中，气息渐弱，一双淡红的眼睛却仍直直望着晏无涯。

&esp;&esp;晏无寂扼住她颈项的五指微动，掌心一扭，将她的脸逼向自己。

&esp;&esp;「看哪？」他声线低沉压迫，如囚笼紧锁，「本座问你——龙骨在哪？」

&esp;&esp;他眸中幽光一闪，紫芒三道——迷心术已然啟动。

&esp;&esp;宓音被逼转面，竟挣扎着吐出一句：

&esp;&esp;「不……告……诉……你……」

&esp;&esp;尾璃听罢，险些被这句话吓晕，狐尾猛地一炸，下一刻便死死扯住晏无涯的袖子，用力地拽了又拽，眼神惊慌地望向他，彷彿在说：你快想想办法！

&esp;&esp;晏无涯上前踏了一步，又停了下来，脸上闪过几分挣扎——

&esp;&esp;他与这巫女萍水相逢，非亲非故……

&esp;&esp;望川泽的幻象，也只是假象，更不能代表什么。

&esp;&esp;晏无寂微一侧首，目光凉如寒锋。

&esp;&esp;「……倒也忘了，巫族这种族，不吃心术这一套。」

&esp;&esp;他的视线忽地落在宓音颈侧。那朵宛如刺青般的粉色花影，已长成形。

&esp;&esp;巫族圣女的命花。

&esp;&esp;他语气轻淡：

&esp;&esp;「原来是将死之人，难怪胆子那么大。」

&esp;&esp;「人心不足，那远古契约不好受罢？」

&esp;&esp;语落，他抬起另一手，一根细长的玄铁针自掌心浮现，寒芒闪烁。

&esp;&esp;「你猜——玄铁入人迎，是什么滋味？」

&esp;&esp;宓音强撑着气息颤抖，泪水滑下眼角，却仍不语。

&esp;&esp;他眼底一寒，持针的手缓缓抬起，针尖直指她粉颈搏动的要穴，寸寸逼近。

&esp;&esp;晏无涯望着这一幕，浑然不觉自己牙关紧咬。

&esp;&esp;「魔君……不要！」尾璃忍不住衝上前，停在他身侧。

&esp;&esp;「我、我认识她……她是……是……」尾璃语塞几息，终于一咬牙：「我朋友！对，朋友！」

&esp;&esp;晏无寂冷眼扫过尾璃，玄铁针未收，语气却沉静得骇人：「朋友？」

&esp;&esp;「那便是她——在魔市替你窥探本座的事。」

&esp;&esp;话落，玄铁针骤然一沉。

&esp;&esp;宓音猛地一颤，那根细如发丝的玄铁针无声没入她脖颈要穴。

&esp;&esp;「啊——！」

&esp;&esp;那叫声凄厉至极，尾音都带着颤，彷彿痛到了魂魄都在颤抖。

&esp;&esp;「停停停停停——！」

&esp;&esp;晏无涯终是受不了，身影如电，上前一把推开晏无寂。

&esp;&esp;「放手！你放手！」

&esp;&esp;晏无寂被他这一撞，眉峰微蹙，似是略感困惑，不明白眼前这一场，为何忽然让他如此反应剧烈。

&esp;&esp;他终是松了手。

&esp;&esp;晏无涯立刻将宓音接了过去，半跪在地，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肩头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。

&esp;&esp;她疼得几乎昏死过去，额上尽是冷汗，颈侧那根玄铁针仍浅浅埋着，针尾微微颤动，泛出丝丝血色。

&esp;&esp;晏无涯心中揪紧，低声道：「忍一忍。」

&esp;&esp;他伸手捏住针尾，动作极轻极慢，将那细如发丝的针拔出。针尖离体之际，宓音身子又是一颤，低低呻吟一声，几乎昏厥。

&esp;&esp;晏无寂立在旁侧，垂眸望着这一幕，眼底晦暗莫测：「连你也跟巫族扯上了关係？」

&esp;&esp;他顿了顿，语调缓慢，「她命花开尽，快死了。你最好在她死前问出龙骨在哪。」

&esp;&esp;说罢，他转身走远。

&esp;&esp;尾璃担忧地望了他们一眼，最终七尾一甩，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：

&esp;&esp;「我不就是在命镜里瞄了一眼嘛……魔君怎能那么小气呢……」

&esp;&esp;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渐行渐远。

&esp;&esp;晏无涯垂首，看着怀中满脸冷汗、气息微弱的少女，心底骚动翻涌。

&esp;&esp;他捧起她苍白的脸：

&esp;&esp;「还来得及吗？我还来得及救你吗？」

&esp;&esp;宓音眼里顿时盈满了泪，睫毛微颤，缓缓点头。

&esp;&esp;晏无涯低声道：「你若不交出龙骨，必死无疑。」

&esp;&esp;宓音抬眼望他，脖颈剧痛，声音微弱：

&esp;&esp;「我拿走龙骨……只是……只是想引你来。」

&esp;&esp;说着，她抬起颤抖的手，从颈间取下一条细链，链尾悬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，泛着微微的光。

&esp;&esp;她咬破指尖，血滴落于玉珠之上，口中唸出古巫咒语，声音微弱如风，却每一字都似震盪空气。

&esp;&esp;下一瞬，那玉珠光芒大作，隐隐浮现出一圈古纹，整条项鍊竟在她掌中缓缓变形，重塑——

&esp;&esp;化作一段通体微红、龙鳞隐现的骨片，气息骇人。

&esp;&esp;正是——龙骨。

&esp;&esp;尾璃的两条雪尾不知何时悄悄缠上了晏无寂的手臂。

&esp;&esp;她仰着脸凑近，声音软甜：

&esp;&esp;「别生气嘛，魔君。」

&esp;&esp;晏无寂垂眸瞥了她一眼，只抬手轻轻一拍，将那双摇摆不休的狐狸尾巴拍开。

&esp;&esp;尾璃缩回尾巴，小声哼道：「好兇。」

&esp;&esp;这时，晏无涯已快步而至，递上手中龙骨。

&esp;&esp;那龙骨通体呈深红色，细看之下，竟有龙鳞隐现于骨面，若有似无的古纹脉络彷彿封存着某种上古气息。骨身冰冷，泛着一圈圈淡金光晕，微微脉动，如活物喘息。

&esp;&esp;这是远古真龙之骨。

&esp;&esp;晏无寂目光微凝，伸手接过。

&esp;&esp;他指尖魔息一动，掌心瞬间升起一团漆黑魔焰，火舌捲动之间，龙骨如被吞没般倏然一沉，无声无息地消失于焰中。

&esp;&esp;他随即转过身，衣袂翻动，抬步向山道之外而去：

&esp;&esp;「走罢。下一步，寻凤凰之火。」

&esp;&esp;晏无涯却开口，声音低沉而坚定：

&esp;&esp;「我不能走。」

&esp;&esp;晏无寂脚步一顿，微微侧首，只见晏无涯静立原地，目光却越过他，落在崖边那道虚弱红影之上。

&esp;&esp;晏无寂神情微冷：「她命花将尽，气息渐绝，无人能救。」

&esp;&esp;晏无涯却道：「我能救。」

&esp;&esp;晏无寂眉头微蹙，目光幽深。

&esp;&esp;尾璃双手交叉在胸前，站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，眨了眨眼，忽然出声：

&esp;&esp;「你对那小姑娘突然这么好……莫非是幻象馀毒未消？」

&esp;&esp;晏无涯猛然转头，神情错愕：「你怎么知道——」

&esp;&esp;尾璃笑得得意，声音愉快：

&esp;&esp;「你骂了好多声『该死的巫女』，还一边烧林子，谁不知道你魔气炸得似捱雷劫般。」

&esp;&esp;晏无涯一时语塞。

&esp;&esp;晏无寂看了弟弟一眼，又望向不远处的宓音，语气平静：

&esp;&esp;「她能看命，那是否也能寻人？」

&esp;&esp;晏无涯沉默数息，终是摇头：

&esp;&esp;「我不知道。」

&esp;&esp;晏无寂眸光一沉，缓缓走近。

&esp;&esp;尾璃正打算再凑近凑近，却见晏无寂突然侧身，身形微倾，靠近晏无涯耳畔低语。

&esp;&esp;他的声音压得极低：

&esp;&esp;「你若救她，她便欠了魔界一笔债。」

&esp;&esp;晏无涯眉心微动。

&esp;&esp;尾璃歪着头看着这一幕，银尾轻扫地面，眼神里满是狐疑。

&esp;&esp;只见晏无寂低声说了好一会儿，语调忽沉忽敛。

&esp;&esp;而晏无涯则一直垂着眼，神色不明，直到最后，才缓缓点头。

&esp;&esp;晏无寂随即转身大步离去，只丢下一句：

&esp;&esp;「你若少了半片神识，本座便要世上再无巫族。自己看着办。」

&esp;&esp;幽漠殿，静室深处。

&esp;&esp;殿中静无声息，并无烛火，四下昏暗，唯有紫月幽光自槛窗斜落，映照在一汪淡红药泉上。

&esp;&esp;泉中浮着一名少女。

&esp;&esp;她双目紧闭，乌发如水草般散开，肌肤雪白，此刻未着寸缕，仰首漂浮。药泉浮力托住她的腰身，微微上弓，胸前曲线随水波浮动，若隐若现，既虚弱无助，又惹人心痒。

&esp;&esp;泉水中隐有药香，带着奇异的甘苦气息，令她气息渐稳，却也陷入昏沉。

&esp;&esp;忽有水声轻响。

&esp;&esp;晏无涯踏入药泉之中，缓缓走近，肩背线条清晰而匀称。

&esp;&esp;泉水受力荡开，水波一圈圈推向少女的身躯，轻拍在她雪白的肩臂，令她漂浮的身子微微晃动。